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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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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海船終於駛入了貓頭洋。

太陽已經西沉,蒼茫暮色籠了下來。

媚紅轉過身看著孟劍卿:「我要做什麼,你都會答應嗎?」

孟劍卿一笑:「你若要砍我的頭,我當然不會答應。」

媚紅默然投入他懷中,彷彿要讓自己在最後下定決心再一次確認孟劍卿的可靠,好一會才道:「這艘船上,除了我帶來的人,其他人都不能留。」

孟劍卿心頭一跳。

媚紅抬起頭看著他:「你只需要袖手旁觀。」

然而,這艘船是孟劍卿徵調的,在杭州市舶司中,留有他的簽名。

媚紅緊盯著他。

孟劍卿只一躊躇,便道:「好,我答應你。」

媚紅似乎有些意外,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們處置船主和夥計的方式,也讓孟劍卿有些意外。

總共十六人,被丟在一個小得只能稱之為礁石的島上,留下了三天的清水和乾糧,讓他們自生自滅。

孟劍卿原以為他們會將這些人沉入大海。

媚紅在一旁默不做聲地看著他臉上稍縱即逝的錯愕。

她有意讓孟劍卿以為自己要殺了這些人滅口。

但是試探的結果一出來她便覺得莫名的後悔與煩躁。

她低估了孟劍卿的冷血和狠辣。

但是,如果這僅僅是為了她呢?因為他以為這是她的意願?

在那一個風緊浪高、生死一線的瞬間,也許他的確會這樣想這樣做吧?

海船在夜色中繼續向南駛去。操船的水手,顯然很熟悉這一片海域,毫不猶豫地選定了方向,在黑暗中穿過一片片礁叢和急流暗漩。

孟劍卿的心中生了疑慮:「你們怎麼會熟悉這一片海域?」

這一片海域,原來曾是方國珍兄弟縱橫的地盤,可與陳友諒毫無干係。

媚紅的臉孔在夜色中如一顆閃亮的珍珠:「我母親姓方。我帶來的這些人中也有方國珍的舊屬。」

她的雙頰緋紅,眼神清亮,心中的緊張與興奮,溢於言表。

孟劍卿暗自吸了一口氣。

也許前方還有更讓他吃驚的在等著他。

媚紅忽然轉過話題:「我一直沒有問你,你究竟掀了沈和尚什麼老底,才會讓自己落到這樣的處境?」

孟劍卿反問:「你們對沈大人又知道多少?」

媚紅皺皺眉;「不就是他做過和尚嗎?」

孟劍卿的心中一瞬間轉過許多念頭,他該不該說出來?

媚紅是不是還在懷疑他為什麼會被置於如此境地?

也許,只有在那一個風緊浪高、生死一線的瞬間,她對他才是沒有絲毫懷疑的。

一念及此,孟劍卿迅速下了決斷。

他低聲說道:「沈大人的原名是沈白,蕭山人氏。」

媚紅呆了一會才輕聲驚呼起來:「原來是他!」

蕭山沈氏,也算一方望族,不料一夜之間,毀於一場大火,若非一個小兒子沈白已經出了家,那就是滿門滅絕了。鄉間傳言道,沈家是傷了陰德,才會招來這樣的報應。至於如何傷了陰德,鄉野間各種傳說都有,錢塘江上的往來人,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一點。

媚紅轉念又道:「那種亂糟糟的世道,和尚生個把私生女兒,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

但是見孟劍卿的神色有異,媚紅心念一動:「你是說,那場大火與沈白有關?」

孟劍卿道:「放火的不是他,是沈家四太爺的一個小妾,沈姑娘的母親。」

媚紅呆了一呆,腦中轉過彎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喃喃地道:「沈和尚的女人,當真是非比尋常——難怪得要將女兒帶到小西天去養,她若不躲在那個地方,只怕早已被人殺掉了!」

沈白與他那個名份上的叔祖母之間的事情,究竟是在他出家之前還是出家之後呢?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來歷,才會有這樣的決斷和手段?沈光禮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去找她,是不是因為他終於知道了沈家那場大火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樣的遭遇,才會讓那個女人放了這麼一場瘋狂的大火?

媚紅冥想著那個女人的模樣,不覺恍惚起來。

可怕的沈大人。在他年輕的時候,他竟然會有過那樣一個女人。而他竟然會愛上那樣一個女人——也許直到今日,他也不曾忘記她,不曾放棄她。

有誰,有誰會這樣來愛她?無論她是誰?無論她做過什麼?

孟劍卿冷冷地又接了一句;「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秘密。」

媚紅悚然心驚。

孟劍卿道:「最可怕的秘密是,無論是沈姑娘的母親,還是沈大人,都沒有辦法知道,沈姑娘究竟是他的女兒,他的妹妹,他的姑姑,還是他的侄女。」

如果沈光禮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只怕他有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靜了許久,媚紅輕輕嘆了一聲:「難怪得那位沈姑娘就那麼不明不白地住在沈光禮那兒,含含糊糊地總也不正式認親。」

她又轉向孟劍卿,低笑道:「如果沈光禮知道你說了些什麼,只怕你有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孟劍卿心中想的,幾乎被媚紅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孟劍卿不覺怔了一怔。

晨光漸漸明亮,前方的島嶼,輪廓也漸漸清晰。島上樹木蔥蘢,即使在這嚴冬季節,也綠得發亮。因為樹木籠罩,直至駛近,孟劍卿才發覺這島上的山勢極是陡峭。近岸處礁石嶙峋,海船無法靠近,傍著一方巨礁泊了下來。

一艘小船放了下去。

媚紅輕聲說道:「這艘小船,會帶你去島上。十四和十七看船,延福伯會給你帶路找到那個地方。瑞安六人只管運貨。別的東西,你交給他們,但是有一個上了鎖的紅檀木小梳妝台,你一定要親手帶回來給我。那是我母親留在我的。」

孟劍卿已然明白媚紅要做什麼。

當年方國珍兄弟嘯聚一方,自己也知道沒有稱霸天下的力量,便將搜括的財寶都裝在海船之上,隨時準備逃往南洋。卻不料洪武帝大兵臨境之際,留守海船的部下撇下他率先逃走了。明軍追擊,船隊被打散,想必藏在那座小島上的,便是其中一部分財寶,媚紅的母親,便是知情人。

究竟有多大的數目,才會讓媚紅也會這樣處心積慮地算計?

她又打算拿它們派什麼用場?

小船駛進一條河道,河水湍急,他們又是逆流而上,直到日上東山,方才停泊在延福伯指點的一個小灣處,留下十四和十七看船,另外八人登上了小島。

延福伯走得很遲疑,時不時停下來四處張望,似乎對路途並無足夠把握。黑瘦蒼老的臉上,寫著萬千感慨。

山路崎嶇,許多地方根本就沒有路,從亂石和老藤中穿過,荊棘叢生,掛破了他們的衣服,手上臉上也被划出一道道淺淺血痕。

近午時分,他們才找到其實離河岸並不遠的那一道隱藏在密密竹林中的小小瀑布,延福伯率先鑽入了瀑布之後,孟劍卿緊跟進去,瑞安六人就守在小水潭邊,不過小半個時辰,孟劍卿與延福伯已找到山洞深處堆放的鐵箱,孟劍卿點檢數目,鐵箱共有六十四口,很顯然那艘小船一趟是運不完的,延福伯的意思是,先全部搬到河邊,再一趟趟運上海船;孟劍卿卻以為,這一來一回,費時不少,只怕夜長夢多,於是議定,分出兩人伐竹,十四和十七就近在岸邊做竹筏,力求一次運完。

饒是大家儘力趕工,也直到冬日西斜時分,才能夠裝載好鐵箱,由小船在前,領著六張竹筏,順流而下。

兩岸的山峰倒映在河道中,暗沉沉的近於暮色了。前方河口處,驀地里明亮起來,海面上金光點點,遠遠望見泊在巨礁後的海船上,媚紅憑欄而立,正向這邊眺望。

延福伯皺起眉頭看向孟劍卿。

他自然知道媚紅在看什麼。

孟劍卿心中一熱,彷彿是遊子歸鄉、乍見倚門而待的家人,不禁向媚紅揮一揮手。

媚紅也輕輕招一招手。

孟劍卿暗自一怔。

媚紅現在的表情,是不是太鎮定了一點?眼見他們滿載而歸,以她平日里的做派,那是必定要弄出一點兒花樣來,向他們表示她的歡喜的。

小船駛近,海船上垂下長繩,孟劍卿背負著媚紅囑託的那個梳妝台,搶在延福伯前面,抓著長繩爬向甲板。

即使是延福伯,也不能不暗自感慨孟劍卿的利落身手。

眼看孟劍卿翻身越過欄杆落向甲板,媚紅身後突然滾出一個人影,揮刀砍向孟劍卿剛剛踏上甲板的雙腳。

孟劍卿出刀比他更快,沉身反手一撩,引得那柄單環刀斜斜劈向右側,孟劍卿隨即向左側踏上一步,逼入了那人影的近身處,左膝撞在那人的左肋下,那人影吃痛,向側後方翻滾出去之際,順手將媚紅扯倒,右手刀回過,架在了媚紅的脖子上,厲聲喝道:「住手!」

孟劍卿慢慢站直,橫刀胸前,注視著對方。

這穿著暗青色魚皮水靠的中年男子,並不是媚紅帶來的家人。

延福伯在小船上焦急地叫道:「怎麼啦,出什麼事啦?」

那中年男子拖著媚紅,一步步靠近欄杆,站了起來,讓延福伯看清楚刀下的媚紅,喝道:「誰也不許動!」

媚紅臉色發白,嘴唇微微顫抖著。

孟劍卿迅速掃視了周圍一遍。

船艙中是否還有這男子的同夥?

他放慢了聲音,以免刺激那中年男子,說道:「你想要什麼?」

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著他,此時定下心來,看清自己面前的對手居然是一名錦衣衛校尉,不免吃驚,一邊暗自忖度著手中的人質對這校尉究竟有多大的威脅力,一邊喝道:「先放下你的刀!」

船艙中又閃出兩名身著水靠的男子,看樣子只待孟劍卿一放刀,便要將他制住。

孟劍卿略一遲疑,那中年男子手上加力,刀鋒已在媚紅的頸脖間勒出一道血痕,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孟劍卿的目光掃過媚紅。兩人目光一觸,即刻閃了開去,媚紅顫聲說道:「孟校尉,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孟劍卿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媚紅的意思,向後一退,冷冷說道:「我得先救我自己!你就好自為之吧!」

當他後退之際,那中年男子已經發覺情形不妙,但是已來不及叫同伴小心。孟劍卿已在後退的同時旋身出刀,自下而上斜斜劃向那兩人的下盤,兩人倉促間沉刀一格,首當其鋒的那人,被孟劍卿借著旋身之力堪堪擊中刀身,恰是舊力已近、新力未生的一點,不由得虎口震裂,單刀再握不穩當,也虧得那人見機得快,迅即向側旁一閃,讓同伴迎上了孟劍卿的下一刀。同伴架住了孟劍卿去勢將盡的一刀,反腕將他的刀壓了下去;那人立刻自後方撲來,連人帶刀砍向孟劍卿的後背。

孟劍卿突然撤刀,就地一滾,方才壓住他的單刀自他頭頂掠了過去,削掉了一片帽檐;而自他身後撲來的那人,收勢不住,幾乎誤傷了自己的同伴。

孟劍卿一脫出兩人合圍之勢,便縱身撲上了船艙,兩人只當他要逃走,急追過來,孟劍卿卻在艙頂擰腰轉身,大喝一聲,凌空撲了下來,刀挾風雷,逼得那兩人幾乎睜不開眼來,麵皮生痛,倉皇后退之際,已是遲了一步。

媚紅眼看著那兩人連叫都未曾叫得一聲,便被這凌空一斬當頭劈翻在甲板上,身首異處,四肢不全,鮮血噴泉一般迸射出來,不覺心中一寒。孟劍卿劈倒這兩人,落在甲板上,略頓一頓,立時又縱身躍上了艙頂,看樣子竟是打算自行離去了。挾持媚紅的那中年男子,尚未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見他欲走,一時失神,脫口叫道:「喂,你——」

只這略一分神之際,孟劍卿驀地里擰身揮臂,左手中暗暗握住的一柄短刀激射而出,在夕陽中划出一道新月般的弧線,凌空砍入了那中年男子的右肩,洞見骨髓。

那中年男子慘叫起來,單刀噹啷落地,也虧他反應夠快,左手迅速扣向媚紅的脖子,卻不防媚紅身手靈活遠過於尋常女子,且又鎮定,刀一離頸,便飛快地拔出發環上的一枝銀簪,反手向後亂插,那中年男子大叫一聲本能地伸手捂向被戳中的右眼,踉蹌後退,忽地警醒,又探臂抓向媚紅,卻抓了一個空。

媚紅被孟劍卿揮出的長繩攔腰纏住,奮力拖了開去。

孟劍卿也在同時躍下船艙,左手接住媚紅,右手中短刀擲出,仍取弧線,自側後斜斜砍入了那中年男子的左腿彎,去勢猶自未盡,幾乎將整個左腿砍了下來。

中年男子慘叫著撲倒在甲板上。

至此延福伯才攀著繩索爬上甲板,目瞪口呆地看著甲板上的斑斑血跡。

媚紅聽得到孟劍卿劇烈的心跳。他緊摟住她腰肢的左手,在微微地顫抖。

而她自己也是手足酸軟,一顆心怦怦亂跳。

她的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酸熱的、泫然欲泣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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